多年后,一个埋我的人被指定
这些年,我偶尔想一想死亡的事情
把活着
当成了一种习惯
第六首:《离婚证》
一叠新翠,生命里难得一次绿色环保
和我的残疾证放在一起
合成一扇等待开启的门
36岁,我平安落地
至少一段时间里,我不再是走钢丝的人
比身份证显眼呢
在我近视的眼睛里,身份证总是可疑
她背后的长城时常出现我前生的哭泣
而前面的名字和数字
仿佛没有根据
只是,身份证我总是用到
比如生病住院,邮局取东西
残疾证我偶尔用到
比如申请低保
但是离婚证有什么用呢
——我不再结婚,从此独身
第七首:《一打谷场的麦子》
五月看准了地方,从天空垂直打下
做了许久的梦坠下云端
落在生存的金黄里
父亲又翻了一遍麦子
——内心的潮湿必须对准阳光
这样的麦子才配得上一冬不发霉
翻完以后,他掐起一粒麦子
用心一咬
便流出了一地月光
如果在这一打谷场的麦子里游一次泳
一定会洗掉身上的细枝末节
和抒情里所有的形容词
怕只怕我并不坚硬的骨头
承受不起这样的金黄色
第八首:《一颗玉米籽在奔跑》
快过一场秋风,快过一列火车
快过玉米棒子的追赶
不能阻隔于河流、和鱼的汛期
不能耽误于山坡,和一场红枫的事故
不能在一阵雁鸣里徘徊
是啊,这么小
世界多么大
要赶在天黑前跑到生命的另一头
要经过秋风的墓穴,经过雪,经过春天的疼
一刻不能停,一刻不能停
经过城市,经过霓虹和海水一样的失眠
经过古堡,和玫瑰的死亡
它时刻高举内心的雷霆,最朴素的一粒金黄
第九首:《雪灾》
纵火犯已隐藏于陌生的语音。他的烟头七日后走火
根源来不及查询
首先要救出来的本能,然后是埋没的快感
房子,烟雾,水(需要忽略,生几层,死就几层)
不能就此罢休。不能让血迹掩埋于如此大的虚无
罪证这样无力么?
乌鸦歇在谁的脖子上,控制不住语音的颜色
看看,盲人都知道这场蓄谋已久的阴谋
我的身体里没有你要的白,依旧没有
而且不冷
我挪动文字的时候试图挪动身体
原野空旷,没有兔子的蛛丝马迹
然后——
这个连接词小心翼翼,徒留风声
第十首:《你在钟祥,我在横店》
在地理上,我从属于你,如一片叶
卷曲在你的袖口上
你醉酒的时候,我就有跌坠的危险
更多的时候,两种方言以汉水为界
冷暖自知
想象你走过的路线,一定有些出入
以莫愁湖为中心,你一反一正就绕过冬天
没有水源的莫愁湖如果干枯
湖底会有横店的地图,如一只蝴蝶
而淤泥里的女子,是多么容易叫人忽略
此刻,我写下这些
总是责怪自己学不会飘过钟祥街头那些女子的
妩媚
第十一首:《我的身体是一座矿场》
隐藏着夜色,毒蛇,盗窃犯和一个经年的案件
暴露着早晨,野花,太阳和一个个可以上版面的好消息
五脏六腑,哪一处的瓦斯超标
总会有一些小道消息
怎么处理完全凭一个绑架者给出的条件
他住在村子里,不停地吸烟
这是一座设备陈旧煤矿,黑在无限延伸
光明要经过几次改造,而且颜色不一
我会在某个塌方前发出尖锐的警告,摇晃着蛇信子
那些在我心脏上掏煤的人仓皇逃出
水就涌进来
黑就成为白
袒露着虫鸣,月光,狐狸的哀嚎和一个经年的案件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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